生活报首席评论员 静伟

有一句号称是爱因斯坦说过的名言：“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上山顶时，才发现神学家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。”科学的尽头是不是神学我们不知道，但很多骗子早已蹲守在那里却是肉眼可见的。量子未动，骗子先行，只要熟练掌握了一些名词概念，这些“赛博神棍”就可以拿它们唬人骗钱。很多时候，我们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是量子纠缠，就已经先被骗子纠缠了。

最近央视曝光的河南平顶山市半亩禾田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所谓“量子科技”，就是披着科学的外衣，打着科技的旗号，对农民的一次彻头彻尾的收割。这说不清道不明的“量子赋能”，让他们吹的啊，那真的是玄之又玄。说什么农作物种子经过他们所谓的“量子赋能”，不仅长得快、长势好，能让农作物抗旱、抗涝、抗倒伏、抗病虫害，连口感味道都会有明显提升。不但晓之以“科技”，还动之以“利益”：“一亩小麦种子赋能收100元，一台设备一年能赋能5000亩，就是50万元。”用这样的话术忽悠农民朋友，怎能不让人如腊月里的萝卜——动（冻）了心呢？

还有的公司吹得更邪乎，种子不需要拆袋，袋子不需要扎眼，通过光学就可以为种子赋能；甚至只要把农田的照片拍下来，他这边就可以发出远程信息进行干预，能达到不生虫、长势更旺的神奇效果，说这叫“信息场传递”。而且万物皆可“量子赋能”：连废弃的塑料袋，被植入能量后，往里面放的竹子长得是叶宽杆粗；手机被赋予能量后，不仅能降低辐射，还能过滤有害物质；还有一个老人，因为只“赋能”了一只鞋，竟被搞瘸了，走起路来一脚轻快一脚沉……看人家这张嘴啊，真的是一双好腿都能给忽悠瘸了。看完之后就一个感觉：“别的没学会，学会扯淡了。”

这玩意到底有用没有？央视记者和当地农户做了一项小麦分蘖数对比试验，结果显示，普通小麦比赋过能的小麦长势更好。那他们靠什么行骗赚钱呢？一家公司的老总一语道破天机：“一定要利用人爱占小便宜的心理。第一年打着免费服务的幌子，尽量把面铺开；等到第二年，感觉有用的客户，自然而然就会找上门来，感觉没用的，因为没收钱，也不会来找麻烦。只要做量子赋能的基数大，盈利赚钱是迟早的事。”所谓的“量子赋能”营销，就是在赌一个概率，农作物产量有波动很正常，只要第二年产量提升，总会有农户认为是“量子赋能”起了作用。

这不就像一个笑话说的吗？某江湖郎中，自称有良方，可以包生男孩。一服见效，售价两千，生下男孩才付钱。于是，生下女孩的没付钱，也不找他，生下男孩的高高兴兴把钱送去。他的药成本不过几块钱，按概率，有一半生意能赚到钱，平安无事骗了很多年，还挣了一屋子的锦旗。同样，不管那些“科技企业”，用了多么高级的名词概念，和怎样巧妙的营销话术，不同的配方，依然是熟悉的味道。不过是用所谓的“量子”，来为自己的骗术“赋能”罢了。

这家公司官网宣称，他们“是一家服务于全国及农业大数据采集、细胞康养和高新技术研究与推广的新型农业科技公司。公司充分利用N-S矢量真量子技术增进农作物增产增收，在全国推广，经过四年实践，取得了相关部门及广大种植户的认可。”不知道这家2023年才注册成立的公司，是怎么“经过四年实践”的？这比郭德纲都厉害，郭老师也只敢说自己“都科学家一个多礼拜了”，人家这都“科学家四年了”。

早就有科学人士不断科普辟谣，告知这些打着“量子”旗号进行营销宣传的概念产品都是虚假宣传。可是这些靠“量子赋能”忽悠农户的公司，却是一路畅行无阻，无论是当地官员还是相关部门，都听之任之，甚至可能还会为其站台造势。我查看那个“半亩禾田农业科技有限公司”的官网首页，竟然有着一大堆“荣誉资质”，而且我也不清楚，他们的那些所谓“研究所”“研究院”，到底是他们自己随便叫的，还是经过注册审批的，如果是前者，为什么没有查处整改，如果是后者，又是怎么通过的？

我想，很多农户之所以会相信他们，不仅是“相信科学”，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名词概念，神乎其神的功能效果，更多的，可能还是相信相关部门的权威背书吧？

“遇事不决，量子力学；解释不透，平行宇宙”，这些科学家都还没研究明白的，却被这些骗子们玩出花了。量子、光子、等离子、负氧离子……这些“带子的”名词概念，看着高科技，听着高大上，自然成了骗子的最爱。对啦，骗子也带子。

“那马户又鸟，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。”刀郎这首《罗刹海市》唱到的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，就曾告诉我们：“很多哲学问题归根结底无非是语词陷阱造成的，只要把词语概念辨析清楚，那些哲学问题就会自然消解。”“有些时候，必须把某个语词从语言中撤出，送去清洗——然后才能把它送回到交流之中。”对于量子、光子这些被骗子和商家用滥了的“语词陷阱”，真的该被真正的科学和有效的管理，好好“清洗清洗”了。

只有这样，才能让那些以“马户又鸟”之名招摇过市的驴妖鸡怪，现出原形，不敢作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