扎根小城体校二十九年 培养出多位全运会冠军和世界冠军
尚志越野滑雪教练范静：热爱可抵万难
范静和冬奥选手尚金财
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生活报记者 周际娜
最近网上有个热门视频，一位年岁颇大的男班主任看着毕业生离校收拾东西，默默抹泪，网友感慨：“原来，老师才是那个被留下来的‘孩子’。”
这几天，49岁的范静也被“闪”了一下。6月11日一早，记者在尚志见到她时，她难掩落寞，几名朝夕相处多年的队员刚被输送给省队，她既欣慰又不舍。“看着他们从‘一张白纸’到技术动作赏心悦目，每到这个时候，就意味着离分别不远了。”范静说，这还不是自己“闪”得最厉害的一次，2019年她一次输送省里十多个队员，“当时队里都快没人了，心里空落落的。”
尚志市少年儿童业余体育学校，被称为“滑雪冠军的摇篮”。作为越野滑雪教练，29年来，范静在尚志培养出了上百名优秀的滑雪运动员，向省队和国家队输送了大批雪上项目人才，其中包括李馨、程方明、孟红莲、尚金财、于金、鄂英翠、周虎等多位全运会冠军和世界冠军……
退役后返乡当教练
还带回个全国冠军
范静是尚志人，越野滑雪运动员出身。小学五年级时，她在县运动会上拿了3公里越野跑第一名，被尚志业余体校的教练相中，进入越野滑雪队。
“最初，爷爷、奶奶觉得太辛苦坚决反对我练体育，下午上完两节课后，我就跟老师请假瞒着家人去体校训练。”范静回忆，她偷偷练了几个月，直到冬天要随队上山了，才敢跟家人说。长辈见她如此执着，才勉强同意。
在尚志体校练了4年后，范静进入省体校、省体工队，运动生涯最好成绩是全国前三。1995年，从省队退役后，她既没留在哈尔滨工作，也没像大多数队友那样转行，而是回到尚志业余体校当教练。她给出的理由很简单：“我很热爱越野滑雪，也不想离家太远。”值得一提的是，范静不仅自己回来了，还给家乡带来个全国越野滑雪冠军。2000年，她的队友郭喜退役后追爱而来，俩人成了同事并组建了家庭。
作为雪上有氧耐力项目，越野滑雪是对运动员体能和意志力最具挑战的运动之一。比赛路线分上坡、下坡、平地，各占全程的三分之一。选手要借助滑雪用具，运用登山、滑降、转弯、滑行等技术在山丘雪原起伏的线路上竞速较量。作为惯例，越野滑雪男子50公里和女子30公里集体出发的颁奖仪式在冬奥会闭幕式上举行，其项目地位可见一斑。
“越野滑雪也被称为‘雪上马拉松’，对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要求很高，体能必须非常好。越野滑雪练好了，再转去练习其他雪上项目，也能相对容易些。”范教练说。
在山沟里找场地压雪道
自掏腰包补贴困境队员
如今，尚志体校的运动馆里，各种训练器材一应俱全。回想20多年前，范静刚回来工作时，这里的训练环境艰苦，器材十分短缺，她只好带着队员们靠跑步和力量训练来提高身体素质。
当年，这些基层体校的小队员，冬天没有条件进入专业的滑雪场训练。范静就在山沟里找场地、压雪道，野外动辄零下二三十摄氏度，她每天带队挨冻五六个小时，下班回家后缩在被窝里，好几个小时才能缓过来。后来，她带队到乌吉密训练，队员们最初分散在村民家住，她清晨挨家挨户喊队员们出早操，每次训练大家要背着十几斤的装备，徒步往返6公里。等到队伍终于在山脚下有了自己的两间平房，范静和丈夫郭喜又开始忙着封窗、烧炕。每年冬天他们垫雪道都累得筋疲力尽，“胳膊抬不起来，躺炕上立马就能睡着。”
当年，体校孩子们的伙食费尚未减免，范静的工资400多块钱，每月会拿出100多块钱，去补贴家庭条件不好的队员。“既然招来了，就要对孩子们负责到底，尽最大努力把他们培养好！”范静说。
有不少队员父母离异，是由老人带大的。范静不仅要负责日常训练，还要照料孩子们的生活起居，熬姜汤、送衣服，关注他们的身心健康。记者注意到，范静的办公室布置得十分温馨，墙壁上贴着很多励志标语：“一群人，一件事，一条心，一起拼”“全力以赴，我们心中的梦”……她说，这些都是专门贴给孩子们看的，她希望自己教过的每个队员都能阳光快乐。她的温柔和细致，让很多孩子念念不忘，即使离队多年，仍习惯叫范静“妈妈”。
“煲电话粥”一个月
“求”来滑雪名将
每年5月，范静都要忙着选材。队员们来自尚志各乡镇，大多是在学校运动会和县运动会上发掘的。年龄一般在10岁到12岁之间，身材修长，有韧劲。范教练坦言，这些年基层选材越来越难，“家长顾虑挺多的，怕耽误孩子学习，也怕孩子吃苦。”
尚志籍越野滑雪名将李馨，曾在第十三届冬运会上包揽4个小项冠军，参加过平昌冬奥会和北京冬奥会，今年在“十四冬”上斩获2枚金牌。说起李馨，这位启蒙教练感触颇多，当年为了让她练越野滑雪，着实费了一番工夫。李馨的运动天赋极好，父母也曾是越野滑雪运动员，她学习成绩出色，家庭条件好。当初范静去学校招人时，体育老师直白地说：“这孩子你就别惦记了，肯定招不走！”
难得遇到好苗子，范静哪肯轻易放手。她软磨硬泡，好不容易做通了师哥、师姐的工作，接下来又跟李馨的奶奶“煲电话粥”，“每回我跟老人聊天都得将近一个小时，差不多聊了一个多月吧。”范静的锲而不舍，最终感动了老人。为了兑现承诺不影响孩子学习，她牺牲休息时间，每天午休时陪李馨单独训练1小时，不到两年就把她输送给了省队……
青奥会冠军程方明，是范静从校运动会上选出来的。“他身形虽然不算突出，但雪感特别好，而且拼劲十足。”2012年首届青年冬奥会上，程方明夺冠后，深夜从奥地利打电话跟这对教练夫妻分享喜悦……
范静欣慰地说：“这些来自农村的孩子，能凭本事给父母在城里买房买车，他们真的很棒！”
为了陪孩子们训练
放弃去北京冬奥会当裁判
目前，越野滑雪队里有16名小队员，最大的14岁、最小的11岁。队员们住校，每天放学后训练两个半小时，每周休息半天。每年元旦过后上山训练，一直练到3月中旬。
“冬训最常遇到的问题，是孩子年龄太小容易想家。”范静回忆，如今已进入省队的李云竹，进尚志体校时才9岁，当年因为想家，从晚上8点多哭到夜里11点多。范教练耐心地陪着她玩跳棋、捉迷藏，跟家长视频……
相比之下，范静和郭喜的女儿，则过得像个“留守儿童”。由于父母忙着带队训练，孩子一直由老人照顾。范静愧疚地说，女儿很懂事，她10岁时为了见爸妈，冬天独自坐客车去乌吉密，再徒步上山，“我们没时间去接她，她怕我们担心，一直说路上不冷。”
说起范静教练，尚志市少年儿童业余体育学校校长陈曦炜满心钦佩，共事近30年，“范姐是我们体校里唯一一个女教练，这么多年她一直坚守一线，队员成材率非常高。很多孩子来体校后觉得辛苦不想练了，但她能把孩子拢住，让他们喜欢上滑雪！”
让陈校长十分感动的是，2022年北京冬奥会，范静原本有机会去当越野滑雪裁判，亲眼见证弟子们征战奥运赛场。然而，一想到尚志体校的孩子们一个多月无法训练，她便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“可能会有遗憾吧，但我不后悔，希望未来能培养出更多的全国冠军和世界冠军！”范静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