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观万象

开车族，不妨看看庄子的“空舟”

作者公众号

生活报首席评论员 静伟

最近看了一个惊心动魄的视频，广州的广园东路上，一辆蓝色的宝马以极快的速度，在车流中连续几次变道，当行驶到一个交叉口时突然向右侧车道切入，试图超越同向行驶的一辆黄色出租车，结果与出租车发生擦撞并失去控制，撞向桥墩一侧，翻车后很快起火。宝马车司机最终困在车内，被火势吞噬，不幸丧生。

虽然广州交警官方的说法是，“两车均存在超速行驶的违法行为”，“暂未发现存在开‘斗气车’行为的证据”，但作为观者，隔着视频，我们似乎都能感受到蓝色宝马的愤怒暴躁。至于黄色出租车有无责任、责任大小，目前还不好说。宝马车主今年才37岁，听说还有一定的身份地位，却以这种方式葬送了大好的生活和未来，不免让人为之惋惜。

而就在不久前的贵州铜仁，两个司机也正是因为开“斗气车”酿成事故，双双被拘15天。事件的起因也是加塞变道，都觉得对方在故意找事，以致路怒症发作，最终发生碰撞。

这让我不禁想到庄子那个关于“空舟”的寓言。说的是一个人乘船渡河，发现对面一艘船正向自己撞来，连声喝止而对方毫无回应，于是怒不可遏、破口大骂。可等船到近前，发现是一只空舟，所有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。

看见没有，我们是否生气的关键，竟然只是因为有没有人。

如果没有他人，只是一只空舟，我们会因为这是不可抗力，也非人为故意，所以就变得没脾气了，哪怕一个心胸再狭窄的人，也不会对着一只空舟大发雷霆。

可如果船上有人就不一样了，哪怕他是无心，我们也会觉得是有意在针对自己。这种他人给我们带来的挑衅感、挫折感，瞬间就会让我们怒从心头起。

当然，如果对方很强大，强大到与你不是一个重量级，那又另当别论。就像从一台你与之较劲的车上，忽然下来了一个彪形大汉，周围又无人可以帮你，你的口风可能立刻会从“谁敢惹我”，变成“谁敢惹咱俩”了。

所以，当我们发现有人能成为我们的情绪发泄对象，就会很容易地将其置于我们怒火的射程之内。

当然，路怒还与我们“自我确认偏差”的心理有关，就是我们会过分关注他人可能的负面行为，也会过度解读他人可能的无意行为。不止路怒，有人坐公交地铁也是如此，总觉得别人站哪儿都不对，都碍自己的事，要是别人擦碰了自己一下，那就更是不依不饶。

我们看路怒的起因，要么是觉得他人故意，要么是觉得他人碍事，要么干脆是觉得他人“弱智”，总之，就是所有人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。

我并不否认，很多路怒，确实是因为有人不守规矩而起，但如果他人的不守规矩，导致了你的情绪不受控制，其实，往往也是因为你内心的那个“我”太强大了，容不得他人的丝毫冒犯。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成为掌控者，因为掌控感会给我们安全感，如果有他者破坏了这种掌控感，就会让我们的内心焦灼不安。而正如王小波所说：“人的一切痛苦，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。”

在那个“方舟济河”的寓言最后，庄子借市南子之口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：“人能虚己以游世，其孰能害之？”我们与人发生冲突，往往是因为太自我，太把自己当回事了，而如果能够不以自我为中心，放下那些自以为是和无谓的偏见，我们又怎么能够轻易地被他人伤害呢？

你内心如果是天堂，他人就不太可能成为地狱，或者即使是地狱，我们也能尽量远离。人与人之间，多些友爱和理解，少些自私和敌意，这样的人间，也才值得，不负我们来此一回。

等我们在路上，再看见有人无故超车、变道，不妨这样开解自己：自有交警管他，自有教训等他。或者干脆去想：那里面坐着的，可能就不是人。我们又何必跟一个不是人的东西，较劲置气呢？我们总不能在他人的地狱中，葬送了自己吧？